这次培训，是曾志进省烟草局以来出得最憋屈的一趟差。

　　按级别坐的火车不说，培训中心的自助餐简直没法吃，好好的香葱煎鱼还被沿着骨头给剔成了半条。吃完饭回到房间，同屋的人正在看新闻联播。才7点多。要搁前几年，哪天晚上不是地市烟草系统轮流安排的饭局？有时一晚上还得赶两三个场子。这次“你懂的”的短信倒没少收，也有几个关系铁的打电话来试探，问要不要适当安排。这风口浪尖的，谁敢去啊。

　　曾志正百无聊赖翻着报纸，手机响了。一路发烟草公司销售部牛总发来一个问卷调查，编得还挺长。末了说请务必回复邮寄地址，将随机抽取幸运者赠送奖品。

　　好个牛总，真会来事。每回他们公司的烟定价前，牛总是天天往局里跑，想方设法请处里吃饭。饭后用自家奥迪车送我们处的汪处长回家不说，连处里几个小兵也都安排司机挨个送到家，下车时谁不得拎着几条好烟回家。今年管得严了，他好几次打电话说想到处里来表示表示，都被汪处长给拦下了。汪处长说，这年头，风声紧，都得小心着点。

　　调查问卷这招绝了。现在连微博大V都能搞个粉丝福利大抽奖，送台苹果手机什么的。短信抽奖不也一样合情合理嘛。这调查问卷肯定也不止发给他一个人，至于中奖率和奖品这种事，就看怎么操作了。反正就算寄到单位，哪怕纪委的人和那帮记者在门口盯着，也神不知鬼不觉。

　　随便填了几个ABCD，正要写地址，他又犹豫了。还是谨慎点好，上网查查，看有没有类似情况被通报的。以问卷调查形式收礼被通报的是没有，但有的收三百块钱也被通报，有的报销手机话费也被通报，处分至少是党内警告。

　　曾志越看心越跳。不能因小失大。自己到现在这个位子不容易，考了好几年，才等着一个机会从市里调到省里来。不当官不知道警告处分的厉害。看起来只耽误一年，可只要背着这个处分，以后什么评优、评先进都甭想了，就算再能干再努力，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本来就跑快了一年的人摘了各种果子，哪还有什么前途可言。尤其现在这个网上曝光，太厉害了。受处分的事一曝光，不但自己名字上有了尽人皆知的污点，抬不起头做人，连着老婆孩子一家老小都没了面子。为了几条烟，不值当。

　　他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好久，最后下定决心，删了。

　　说也奇怪，这下曾志心里反而轻松了。老娘亲总说不求你当多大的官，只盼你一分钱也不要贪，平平安安是福。单位组织看的那些落马官员忏悔录，有几个不是刚开始贪针，到最后贪金？都是蝇头小利把胆子喂肥了，结果把人也送上了不归路。还是清清白白地做人、当官，更好。

　　培训结束。坐火车中午就到家了，曾志想着下午还得去单位露个面。一进单位门口，就看到同办公室的小李拉着小推车，上面摞着好几个快递纸箱。

　　曾志忙上前帮手，还不忘打趣：“发财啦，办这么多年货哪。”小李凑到他耳边小声抱怨：“吓，什么年货。还不是大家填了牛总的调查问卷中的奖。曾哥你的也到了吧？”

　　曾志愣住了……(邹荣)